《中国无神论史》连载45——韩愈柳宗元反对服食金丹和服气巫术:巫术
编者按：为宣传科学无神论，从9月10日起，我们将连载李申的专著《中国无神论史》巫术。李申，1946年4月出生，河南孟津县人。1969年毕业于哈尔滨军事工程学院原子物理系；1986年毕业于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世界宗教研究系，获哲学博士学位；2000年任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、博士生导师，儒教研究室主任。2002年转任上海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。现任中国无神论学会顾问、国际儒学联合会顾问、中国反邪教协会副会长。
第九章 隋唐五代时期的无神论思想
十三、韩愈、柳宗元反对服食金丹和服气巫术
唐代社会，成仙的方术大行其道巫术。从现有的文献看来，那些服食丹药、修炼服气术的，多数还不是道士，而是那些儒教阵营中的成员：从皇帝到达官贵人。据不完全统计，唐代死于丹药的皇帝，就有八九位。死于丹药的达官贵人，更是不计其数。唐太宗李世民起初曾经嘲笑秦皇、汉武，认为他们追求成仙实在是愚蠢。然而后来他也服用印度方士炼制的丹药，因而下痢不止，一年后死去。死时才五十多岁。继他之后，被称为中兴之主的唐宪宗，还有唐武宗，唐穆宗等，甚至因服食丹药、脾气暴燥，被宦官谋杀。
皇帝之下，硕儒名士，达官贵人，也都服食成风巫术。初唐四杰中，王勃曾学仙经，卢照邻在龙门东山学道，服食丹药，受尽痛苦，几乎送命。盛唐的李白曾从事炼丹活动。此后有白居易，曾和元稹一起炼丹，由于没有掌握好火候，丹砂全部飞走，这样才为我们保全了一位诗人和许多优秀的诗篇。
至于将军王侯，服食丹药的就更多巫术。有个将军叫李抱真，让方士孙季长为他炼丹，一下服了两万丸，病得要死，多亏医生相救。但孙季长说，眼看就要成仙了，为什么放弃？于是又服三千丸，立即死去。
服食丹药致死的事件日益增多，反对服食丹药的声音也日益增强巫术。唐宪宗时，起居舍人裴潾上书，揭露那些方士都是些不轨之徒。说金石之药，本就酷烈有毒，加上烧炼，火气入内，决非五脏所能承受。唐穆宗时，有个不作官的读书人张皋上书，说药是治病的，无病不可吃药。并引用孙思邈的话说，凡药都性偏一面，即使有病，用药也要慎重。百姓尚且知此，何况贵为天子？先帝因服药而死，覆辙在前。现在朝野上下，都议论纷纷，却无人敢于进谏。只有我，生在穷乡僻壤，又不想作官，无求于皇上，加之多少知道一点应该尽忠的道理，希望我的话对皇上有点帮助。后来，李德裕劝谏武宗无效，遂作《方士论》，揭露长生术的虚妄。他们的反对，说明朝野上下，反对丹药的已经不是少数个人的意见。
在这些揭露丹药危害的文献中，一篇生动而具体的文章，出自韩愈巫术。
韩愈的侄孙女婿是个太学生，也死于丹药巫术。而他所亲眼看见的死于丹药的友人，同时也都是达官贵人的，就有八九位。韩愈于是写下《故太学博士李君墓志》，描述服食丹药后的痛苦惨状，揭露他们服药时的心理，悽惋动人，入木三分。该文的内容，用现代汉语转述如下：
太学博士、顿丘人李于，是我哥哥的孙女婿，年四十八岁，于长庆三年正月五日逝世巫术。正月二十六日，发开他妻子的坟莹，和他妻子合葬于某县某地。有子三人，都很幼小。
起初，他作为进士，当鄂岳从事，碰上方士柳泌，跟柳学炼丹巫术。服丹之后，往往便血。四年后，病越来越重，终于逝世。
炼丹的方法是：把鼎内装满铅，把中间掏空，装入水银，四面密封，烧成丹砂巫术。
我不知服丹的说法出于那一代，但被丹砂毒死的人却难以计数巫术。然而世人反而信奉的越多，这是人们的糊涂啊！
书上记载的，或听人说的，都不算，现在只用我亲眼所见、亲自交往而被丹药毒害的六七人作例，希望大家引以为戒巫术。
工部尚书归登，殿中御史李虚中，刑部尚书李逊，李逊的弟弟、刑部侍郎李建，襄阳节度使、工部尚书孟简，东川节度使、御史大夫卢坦，金吾将军李道古巫术。这些人都有名望，有地位，大家都知道的。
归登服食水银以后，得了病，自诉说，就像有一根烧红的铁棒，从头一直插到脚，喷出火焰，从九窍、骨节往外喷涌，狂痛难忍，号叫不止，只求速死巫术。坐卧之处常需铺些水银，才能制住病的发作。吐血几年后死亡。李虚中死于背上炭疽。李逊临死时对我说：“我被丹药害死了”。李建有一天，突然无病而死。孟简被贬为吉州司马时，我从袁州回京。孟简用船接我到萧州，支开别人，悄悄对我说：“我得到一副仙药，不可只一个人不死，现在送你一部分，可用枣泥把药团成丸服下”。分别一年后他就得了病。他家有人到我这里来，问他什么病，说是被以前所服的丹药毒害，正请医生让他下泄，说是泄下以后就好了。病了二年，终于死去。卢坦死的时候，大小便拉出肉来，疼痛难忍，乞求让他快死，才死去了。李道古因为推荐柳泌被判罪，也吃了柳泌的药，五十岁那年，死于海岛。这些，都是应该引以为戒的。
服药本是追求长生不死巫术，却加速死亡，说他们聪明，是对，还是不对呢？
五谷、三牲，盐醋菜果，是人所常吃的东西巫术。人们互相致意，一定说，努力加餐。现在这些上当受骗者却说，五谷让人早死，虽不能不吃，但应逐渐减少。盐醋是最常用的调味品，猪鱼鸡三样，古人用于滋补老人，他们却说这些都是害人的，不能吃。一桌饭菜，禁忌的就有十来样，经常不吃的又有两三种。他们不信那基本常识而追求鬼怪之事，临死才后悔。后来那些要成仙的又说：“他们死，是由于方法不对。我和他们不一样。”刚得病时，说：“这是服药的必然反应，好像是病。病好以后，药力行开，就长生不死了”。到临死，又会后悔。唉，可悲啊！可悲啊！
韩愈的文章，描述了服丹的各种痛苦反应，揭示了服丹者的心态，同时也指出了当时服丹者队伍的庞大巫术。“被丹药毒死的人难以计数，而信奉者反而愈多”，生动地描绘了服丹的盛况。
和韩愈同时的柳宗元，则写有《答周君巢书》和《与李睦州服气书》，揭露服气术的危害巫术。
柳宗元在《答周君巢书》信中指出，许多服气求长生的人，诸事不管，跑到山里，一个个弄得像瘦猴一般，不仅不能长生，而且往往早死巫术。即使不死，也不过像木头石块一样。这样的寿命，虽然活着，却和死了一样。只有像颜渊那样，虽然早死，却是真正的不朽。在《与李睦州服气书》的信中说，李某服气以来，“貌加老而心少欢愉，不若前去年时”。姓吴的朋友去信劝告，李某不听。于是柳宗元又写了这封信。柳宗元说，服气的害处，那位姓吴的朋友讲得很透彻了，他不想重复。他只举例说，某甲想学琴，偶然得到一本书，也不知是谁写的，就照着练起来，自以为精通，出以示人，反遭耻笑。而李某学服气，和某甲学琴一样，不管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写的书，就信以为真。这哪里会有好结果！柳宗元说，亲戚朋友们都反对李某服气，都希望李某能心宽体胖，去建功立业；而不希望他弄得精瘦捧干，像个猴儿。
柳宗元对服气的批评，涉及世界观问题巫术。但他的信中，也反映了当时服气者的状况。和服丹一样，服气，也有许多人实行，并且都损害健康，不仅早衰，甚至早死。
事实是最好的教师，它会使人们逐渐清醒过来巫术。唐末五代时期，以映字号无名氏注《周易参同契》和《钟吕传道集》为代表，抨击以往的炼丹活动都是对丹术的误解，说炼丹活动是在人体之内完成的、人的心肾之气的交媾过程，因而被称为“内丹术”。到宋代，道教更是步佛教后尘，说成仙得道的最佳途径，就是所谓“识心见性”，说洞天福地就在我的心里。这样，宗教的终极目标和达到目标的基本方法，道教和佛教达成了一致。在这个过程中，韩愈和柳宗元对当时神仙术的批判，以他们的文名，也发挥了重大的推动作用。
最后需要说明的是，白居易诗中曾经写到“退之服硫磺”，古来多认为是韩愈，甚至今天一些科学著作也认为是指韩愈也服食仙药，其实是误会巫术。这个退之是指卫中立，字也是退之，不是韩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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